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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期刊改版后的生存状态

2000-11-29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本报记者 陈 洁 我有话说

人类历史就像竹子,一段时间一小结。年底常常是集中回顾过去、展望未来的时候。又近年底,像去年一样,各大文学刊物纷纷推出改版新设想。那么,去年那些先走一步的改版者,他们现在生存状态怎么样?他们对当下涌动的改版热潮又持什么看法呢?为此,记者采访了去年改版的四家文学期刊负责人,他们分别是《小说家》执行主编康伟杰、合办《作家》的全景文化发展公司的艺术总监夏商、《青年文学》主编李师东和《母语》主编王静仪。

《小说家》:读者不喜欢、不高兴,所以我们又改回来了

记者(以下简称记):请你介绍一下去年的改版情况。

康伟杰(以下简称康):好的。去年我们有过一次改版行动,原计划是把《小说家》改为一份大文化杂志,我们策划了“给20世纪文学结帐”,在这个大题目下发表了一些文学评论等理论性文章。但订数却下来了,还有一些读者来信来电话说,你们怎么改了也不说一声。他们不喜欢,不高兴。所以改了三期后我们又改回来了,还是以发小说为主。

记:当时改版的决定是怎么做出来的?事先作过什么读者调查吗?

康:没有,那时候不是世纪之交吗?大家都在改版,这对我们冲击很大,再说文学杂志日子又普遍不好过,我们也很着急,又确实有些迷茫,想改变,又不知道该干什么,不知道期刊的路该怎么走,于是就想尝试一下,就跟着改了。其实主要还是跟风。

记:《小说家》平时了解读者,与读者交流多吗?

康:杂志是肯定要与读者接触交流的,但对于读者的审美爱好是不是在变,变成什么样的了,我们没有把握,应该承认我们不是十分了解我们的读者群。因为现在媒体那么多,信息渠道那么多,报纸、广告、电视、互联网……好像一切都在变,我们摸不准读者现在的口味。

记:从一定意义上说这是一次不太成功的改版,那它对《小说家》影响大吗?

康:百花文艺出版社的发行渠道是比较好的,反应很快,我们一发现发行不行了就马上往回抽,所以摆动不是很大,损失不大。这次改版后我们发现,期刊有一定稳定性,特别是老杂志,读者群是比较固定的,有的读者跟踪了我们20多年。他们形成了相对稳定的欣赏审美情趣,就是爱看小说。再说,现在别人都在变,小说相对少了,所以我们还是坚持做小说,明年主打小说。

记:你觉得要办好一本杂志,最重要的是什么?

康:我想最重要的是要有品牌意识。第二是要做专。不要一味地抢大蛋糕,做什么就做什么,就守着自己的地盘,做好做精做地道。以后人们的生活越来越精致,越来越细分。第三,杂志要稳定,要有所坚守,不要乱动。

记:那你是不是觉得杂志还是不要改版的好?

康:也不是说不能改版,就像《小说家》改版,如果当时一直坚持下去,虽然失去大量老读者,但慢慢发展,也会培养一个新的读者群。但这样周期长,难度是比较大的。不过改不改版都是一家之说,不能一概而论。

记:那么以后《小说家》还会变吗?

康:当然。杂志总要变化才有发展,事实上我们改版的部分内容保留下来了,我们以后还会不断进行微调,走向年轻,走向精致,明年将推出“大学生小说”栏目。但我们近期都不做大的改动。

记:你作为已改版者,对于明年将改版者有什么话说吗?

康:改版要谨慎。

《作家》:发行是赔钱的,主要靠广告撑着

夏商(以下简称夏):《作家》的改版主要是在形式上的,比如采用进口铜版纸和牛皮艺术纸,彩印,篇幅没有变化。价格从7元提高到14.8元,涨了一倍多。稿酬也从原来的每千字五六十提高到千字百元,差不多是文学稿酬之最。目前发行有了大幅度的提高,改版前一期也就发个万来本,改版后第一期就卖了6万本。但因为前期投入太大,现在还没有赚钱,主要是靠广告撑着,发行是赔钱的。如果形势好,预计两到三年能收回成本。

记:有人认为《作家》已经不是纯文学刊物,是时尚杂志了。

夏:那些人没看《作家》。我们现在发的都是纯文学作品,基本上是三分之一的小说,三分之一别的文学样式,散文诗歌一类,三分之一策划性较强的东西。以前我们是有什么用什么,现在更强调策划。文学期刊的改版通常有两种形式,一种是像《作家》、《母语》这样,向时尚杂志靠拢,一种就是多发纪实性作品报告文学或与现实生活比较贴近的小说,像《中国作家》一样。我们走的是第一条路。有人认为这两种形式都有损纯文学本身的品质,我想是他们关于“纯文学品质“的定义错了。文学从来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,谁说纯文学就高人一等,就该当被人养起来?

记:明年又有多家文学期刊准备改版。你有何看法?

夏(不以为然地):现在文学刊物的所谓改版,都只是在旧体制内运作,与《作家》的改版是两回事。再说了,文学期刊改版是为了生存吧,我想中国那么多文学期刊,用不着都求生存,全国的文学刊物,有十本也就够了。十本都走市场,和体制脱离,这样没准还能出些好东西。现在的问题不是文学期刊活不下去,而是用不着活下去。现在期刊太多,到处都闹稿荒,作家发表作品太容易,一方面使刊物掉价,什么破稿子都上,读者不爱看。另一方面使作家之间没有竞争,不认真去写好东西,也有的人并不合适写小说,但偶尔发了一两篇,作家梦一做就是五年十年的,这不是害人吗?

《青年文学》:改了又改,义无反顾

记者:去年你们改版的动作挺大的,而且好像目标很明确。

李师东(以下简称李):我们的目标就是打破计划经济下的分门别类。以前文学不就是传统四大件吗:小说、诗歌、散文、报告文学,什么文章都往这四个框框里套。上次改版的核心是改文体,不再用四个套子限制作家。《人民文学》明年将要进行的改版思路与我们的差不多。

记:你们具体是怎么做的?

李:我们把所有作品分为三个栏目:“说话”这个栏目发表对话、杂感、杂记、评论等理性的文字。“写实”栏目发表小品文、日记、随笔等相对比较真实的文字。“小说”还是独立版块,因为加了两个印张,封面、装潢也有改进,所以价格从4.8元提高到6.3元。

记:改版效果怎么样?

李:我们的改版还是很平稳的,发行也差不多,略有上升,基本上没什么波动。最主要是办刊的感觉不一样了。以前办杂志一点没脾气,作家给什么稿子我们就发什么,我们的作用也就是繁荣文化市场,培养新时代作家,保证他们的作品有地方发表。而改版后突出了编辑的主体性操作。我们根据读者的要求主动找作者并引导他们创作。杂志体现的是办刊人的想法、理念和品位。

记:明年你们还会调整吗?

李:改版还会继续。明年这三大版块也取消了,所有的作品不加任何界定和分类,就让作品自己说话,这样不是人为地画地为牢,作家创作更自由。明年分“实力”、“成长”两块,前者发已成名作家的作品,后者推出新人。

记:世纪之交文学期刊纷纷改版,你怎么看?

李:现在改版有两个极端:一种是原班人马,还是在圈子里跳不出,形式改了,本质不变,改了等于没改。还有一种改得面目全非,像《母语》已不是文学刊物。另外必须说明一点,改刊要按需进行,人们习惯在年底或世纪之交改版,好像杂志每年都要刷新一次,这是不懂办刊的表现。杂志要求稳,求风格,而不是求新。当然,如果是整个办刊思路调整了又另当别论了。

《母语》:销量比以前大,但也没赚钱

记:《湖南文学》改为《母语》的过程中和改版这一年以来,好像一直压力很大?

王静仪(以下简称王):我瘦了二十多斤。而且我自己也是搞创作的,但这一年我没写一个字。直到现在我还是全国省刊中最年轻的主编,《湖南文学》一年才三万元,在编四个人要吃饭,要出刊,那时我全部的工作不是办刊,而是拉赞助。后来停发了半年工资,真的养不起了。我在《湖南文学》当总编的第六个年头决定改版,我们也是实在活不下去了。只要有一口饭吃,我也不愿动的。

记:说说《母语》改版的具体情况吧。

王:《湖南文学》改为《母语》后,五个印张改为七个半,一般书写纸改为进口铜版纸,还因为配送多媒体光盘,价格从五块八涨到二十块。既然开始走了,路还得走下去。明年八个印张,不配光盘,促销价九块八,正常定价在十五元上下,具体还没有定。

记:去年开始改版时就有人断言你们是自取灭亡,事实怎么样?

王:事实上销量比以前大,《湖南文学》也就几千份,与现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。不过我们暂时也没赚钱。原来的读者被淘汰了,要开发新的阅读群体和阅读口味,期刊的培育期最顺也要三年。我们去年一年至少把《母语》的品牌打出去了,下一步是继续开拓市场。

记:大家都说《母语》现在已经不是文学刊物了。

王:我们的目的就是不做圈子刊物。文学是个小圈子,艺术面宽一点,但还是一个圈子。《母语》现在偏重于艺术,所以我们改得还不够,以后还要更社会化。我真的不想做纯文学,你想想,全国有两百多家文学期刊,简直比作家还多。文学的市场还在萎缩,我们不想再抢这块臭蛋糕。

记:你怎么看文学期刊改版热?

王:从某种意义上说,近年来的文学期刊改版热可以提高到文学史的角度来看。纯文学刊物曾经是生长寄生虫的地方,国家养着一帮闲人,那些拿固定工资的专职作家想写什么就写什么。我现在意识到,多数文学刊物改版还不仅仅是生存问题,其实是个理想问题。办文学刊物的其实多少有点理想主义,如果真是他挚爱的美好的事业,就是穷点、苦点大家也会坚持的。可现在他们是对文学怀疑了,对办文学刊物这项事业怀疑了。为现在这种质量的“文学作品”付出时间和心血值不值得?有人指责《母语》不是文学刊物,因为她每期只发一两篇小说。可事实是,从去年前年起我就每期为稿子发愁,觉得该发的也就一两篇。我现在只是不再发那些不该发的。

关于文学期刊的生存困境和改版热潮,现在是仁智互现,我们希望通过这篇小文章,一方面给已经走在路上的人们鼓鼓劲,让他们不至于太寂寞,另一方面给将要出发的人们指个道,提个醒,祝他们一路走好。不管怎么说,文学是美好的,如果今天的文学表现得不那么美好,那不是文学本身的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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